在莲花和昌鸿两个台风，先后从台湾南北掠过之后，我又再度回到了花莲的心灵故乡。倦鸟归巢，游子返家，在这甘露微渧的涓涓流淌之中，让原本枯燥的心田，重新获得了滋润……

 

        季夏七月中旬，在这学校暑假的时节，我跟随着慈济教师联谊会（教联会）的老师们，搭乘上午八点多的自强号列车，从高雄经由南回铁路前往花莲，展开为期三天两夜的“静思语教学研习”营队活动。

 

        在启程的那天清晨，我依循往例特地拨空来到了顶楼，探视那几块绿意的空中菜圃。几声低沈的闷雷，突然自远方陆续传来，循着雷声方向，仰头探望这高雄的天空，不见雷电闪光，却发现它早已灰蒙蒙一片。看到此一天空场景，依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雨势将会很快来到，果然不到五分钟的光景，雨丝便随着微风飘落，细细柔柔地亲吻着我的脸颊。

 

        沈浸在这番绵绵柔情之中，让人顿时忘却了烦忧，心思也随之而飞扬起来。只是，随之而至的豆大雨滴，却惊醒了此种诗情画意般的沈思。雨滴如豆从天撒落，劈啦劈啦之声，瞬间从瓜果叶面传布散开。雨湿楼顶水泥地面，朦胧弥漫绿意园圃，骤雨逐渐加大，天籁愈来愈响，逼得我不得不匆忙撤退，并冒雨将盛水的水盆摆设妥适，便赶紧返回屋内避雨。

 

        在这即将前往火车站搭车之际，这场突然而来的大雨，不仅打乱了原先规划的布局，也的确让我顿时不知所措。不断从屋外传来的雨棚声音，已经无法唤起了童年故乡的瓦顶天籁，而那种原本可以躲在被窝里细细欣赏聆听的甜蜜滋味，也早被烦躁的心情所取代。一样的下雨场景，两类的雨中情思，在间隔将近一甲子的岁月琢磨之中，那份人生的诗画意意，也终于抵挡不了现实的生活而有所转易了。

 

        大雨继续倾盆，似无停歇迹象，眼看着集合时间逐渐逼近，内心真是心急如焚，而原本拟由太太以机车载送的构想，也不得不要有所因应与调整。只是看着一部轿车停在门前，却无法利用前往车站，心情也的确够懊恼的。因为太太不会开车，即使由我冒雨开车前往，车子也无法自行返家。

 

        最后，也只能顺着太太的建议，以两个大型塑料袋，将计算机和行李袋分别装入，以便隔离外头的雨水。而两人则身穿雨衣、脚着雨鞋，和行李一同共乘一部机车，就这样慢慢穿行于雨中巷道之中。待抵达火车站时，我的裤管已经湿了一大片，只好借着列车上的冷气，让其慢慢自行吹干了。相同的清晨雨势，不同的因应策略，也为这变化不羁的大地场景，凭添几许意外的惊奇。

 

        只是，事后得知，这场清晨的高雄大雨，竟然也随着这辆列车穿山越岭，沿着南回山区和花东纵谷平原，将这东部久违的雨水，一路辗转带到了花莲。至于原本大雨倾盆的高雄，却在列车启动之后，雨势便逐渐由大转小，天空也由阴霾转为晴朗，最后竟然在约一小时过后，雨过天青、晴空如洗，而火热的艳阳，也再度洒照整个的大地。难怪，太太会在电话中开玩笑地说：“这场雨，真的是要考验你的。”

 

        一路阴晴未定，天空时晴时雨，在阳光照耀与山峦烟云的不断交替轮回之中，列车业已走过了南回重山迭峦路段，在开阔的花东纵谷平原中快速奔驰。记忆中的两旁稻田中，那六月金黄色泽的缤纷荣景，业已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乃是二期稻作插秧前的休憩画面。而一些收割之后尚未整地的稻田，此时已经长出了翠绿新芽，正如童年家乡的再生稻场景一般。

 

        透过车窗，极目瞭望，远山处处含翠，水田片片如镜。在这无波的水镜之中，白云悠闲倒映，蓝天轻盈入镜。没有了三月的绿波荡漾，缺少着六月的黄韵扑地，只有几群白鹭鸶家族，轻盈漫步点妆其间，为这即将来临的稻田忙碌景象，共同谱写着一幅幅未来希望的蓝图。

 

        犹记得家乡台南，每逢六、七月的夏季时分，正是农忙插秧的季节。由于正值学校暑假期间，因此在这一大片水映蓝天白云的田园画作之中，总会见到成群小孩穿梭协助的身影，而我也自然成了这童年多重图景记忆中的一员。从秧苗拔取、稻田除草，以至于秋末的收割时节，在点点滴滴的汗水浸润、阴晴雨露的交替回旋之中，终于编织成了一幅童年漫漫的田园之梦。

 

        抵达花莲之际，太阳匿踪，雨湿大地，显示方才曾经大雨来过。久未下雨的花莲，经过这一场及时雨的滋润，连日来的暑气一扫而空，空气中偶尔也闻到了一些青草的味道，心情顿时感觉清凉起来。这种熟悉的大地芳香，这种雨中的心情品味，在久旱之后的高雄，每逢大雨来临之后，也同样都能亲切感受得到。

 

        “感谢你们，把高雄的雨带到花莲。”走进花莲静思堂，好几位慈济志工都异口同声地向我们道感恩，原来花莲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而今天这一场连绵的大雨，让她们感觉特别的温馨与喜悦。“微渧先堕，以淹欲尘”，这场及时雨，也为这次的静思语教学研习，谱下了心灵洗涤的先声，显得格外富有意义。

 

        午后的三点时分，我走出了花莲静思堂，来到了慈济大学校门口，准备前往另一个的校区，参与一场研究生的硕士论文口试。此时，大地阴雨绵绵，回头仰望青翠的中央山脉，白色烟云正在山巅回旋飘荡。这绵绵的雨丝，那氤氲的山岚，立刻将我的心情记忆，拉回到了今年的仲春三月之末，那篇〈氤氲晨岚伴心驰〉的大地意境之中。

 

        山岚萦绕，雾锁群山，在一片虚无缥缈之中，泼墨出一幅幅生动曼妙的山水国画创作，如真似幻，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