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树、那人
时间:2015-08-21 阅读:次
雾,笼罩着小村庄,仿佛给小村庄披上了一缎秀美飘逸的轻纱……透过这朦胧的晨雾,远远望去,只见一座小山,屹立在前方的不远处。
这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它坐落在家乡小村庄的背后,村里人管它三家山,这名如何由来,不得而知。记得童年时,山上没有几棵树,顶上是一片偌大的草坪,在牛马的糟蹋下,几乎是光秃秃的,就是生长力极强的杂草也很稀罕。春天来了,老天爷也会突然发个慈悲,怜悯一下这里的生灵,掉下那么几滴眼泪,稀稀拉拉地洒下来,砰砰啪啪地落在干燥的黄土和草坪上,激起一小片一小片巴掌心大小的尘埃又很快被压了下去,于是,在以后的几天里,这山上也就咯嘣咯嘣地冒出小嫩草来,很自豪地在那里展现一下春姿,但好景不长,很快又被牛马给糟蹋了。
这小山始终是我孩提时同伙伴们嬉戏的天堂。多年后,每每想起家乡时,映入脑海的一定是这山和山边崖壁上趴着的歪脖子老树以及在山上嬉闹的伙伴们……
大家在山上玩土,垒个小窝,挖个小洞都会设想成自己的城堡,自己的家,满脑充斥着自豪和幻想,激起小伙伴之间多少争斗、羡慕、嫉妒和爱恨。天黑回家时一个个弄的灰头土脸,已经补了不少补丁的脏兮兮的衣服上有时候还会撕出个大口子,也就招来大人们大声的呵斥和责骂。但责骂又能怎样呢?第二天放学后,小伙伴一个个还是会聚集在这里玩个忘乎所以,哪里还能想起昨日大人的呵斥和警告呢!
儿时在这座小山上还有个乐趣是家长们至今都不曾知道的,那便是大家相互比胆子,看谁敢去爬这山崖边几尺之下那棵歪脖子老树。从山崖边斜着身子谨小慎微地顺着一条歪歪斜斜的小沟缝,慢慢蹭下一小段距离,就到达了一个小土坎,沿着土坎向旁边蹭半个胳膊长后,伸腿便骑上老歪脖子树的根,再攀爬几下便上了树。这时的攀爬者就潇洒多了,回头看着伙伴们投来羡慕的目光,心里像喝了蜜。每一个能到达老树上,并玩上一会儿的伙伴,在以后的几天里一定是大伙心中的英雄,很有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感觉。
这棵老树不高,但枝枝杈杈不少,连着树干的枝杈也都有大人的胳膊粗细,树根分出很多根须趴在崖壁上,粗粗拉拉地扎在崖缝里。小孩这体重爬上去不可能把老树从崖壁中拔出,树枝也不容易折断,所以,也就没有特别的危险。但骑在树上向山下看的感觉还是有点让人发颤的,相信谁在树上的时候腿都会有点抖,不过却没有人愿意把这感觉说出来,否则,哪里还有男子汉的气魄呢?
时光荏苒,就这样我们玩着黄土、爬着老树、挖着小洞消磨尽了自己的童年,随之发生的是或继续上学或辍学回家,陆陆续续分成了上初中和没有上初中的,上高中、中专和没上高中、中专的,参加工作或没参加工作的。总之或早或晚都一个个走向了社会,开始了另外的生命历程,也就不知不觉攀爬到了人生的中年。
多年的工作生活虽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但沟沟坎坎也碰到了不少。有顺利迈过去的,有迈不过去绕过去的,也有迈不过去也绕不过去,于是索性不过去最后天也没有塌下来的。相同的是每一个伙伴都成了家,有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一路地奔波辛苦为赚钱,为养家,为教育子女,为父母的身体健康担忧,似乎没有个尽头。虽然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也还是没咸没淡、波澜不惊地消磨着生命的时光。
在外边漂泊劳碌久了便有些麻木,每天机械地工作、机械地生活,打发着一个又一个下落的太阳和升起的月亮。也不知什么时候头脑中忽然就增添了对家乡、对那山、对那树、对那人的思念和离愁!
于是,近几年那些走出山村,离开那山那树和没有走出去,天天看着那山那树的伙伴,总能在这似乎已被时间久久忘记的家乡小村相遇。大家谈天说地,聊一聊多年的日子,聊一聊老婆、孩子,聊一聊这山这树这人,谁也没刻意去吹嘘自己,即使吹嘘大家也懒得欣赏懒得羡慕懒得听。看看一个个眼角的沧桑、脸上的皱纹,看看顶上已变得犹如当年这光秃小山样的头发便已有了清晰的答案,何必自讨没趣?聊到儿时玩土、打洞、爬树,挨大人揍骂时,便有了相互嬉笑攻击的由头,大家相互抠抠伤疤,揭一揭短,数一数谁最疯,谁最跳皮,谁挨打挨骂最多……说的人得意洋洋,被说的人也得意洋洋,渐渐地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生动的笑纹。
这山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山,也就是个大土包而已。当年,山上除了杂草、黄土、草坪,就是些没什么用途的砂石,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年代什么人埋在山上的坟堆。虽然三十多年来掀起过多次发展经济的大潮,但小山却一次也没能赶上,没有什么经济作物长在它身上,只有稀疏的树木和杂草,依然孤寂安静地呆在那儿,陪伴着趴在其崖壁上的老树,实在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可她也不发牢骚不骂街,就那么远远地冷冷地呆着,看着山下那些悲欢离合、离奇怪诞、轰轰烈烈的故事。看就看了,并没有引起多少涟漪,仍然保持着平静和孤寂。是经历太多的悲伤和欢乐而变得麻木了吗?或者是根本就没瞧上人间这些琐事呢?反正不管怎么样,它仍然并永远会保持自己的平静、淡然,为一代又一代的孩童提供着天然的玩乐场所。
那棵老树则实在长得不怎么好看,树干歪歪扭扭,树枝勾勾叉叉,有些地方还露着许多被虫子咬过的疤痕。别说做栋梁,就是做个镐把、犁头什么的,也没有人会想到她,更没有人去理会她。每年的春天里她也会长出那么几片嫩芽来,表示自己还微弱地喘息着,大家也就懒得骂她朽木不可雕了。
这几年,我们几个伙伴每次回到家乡时总喜欢去看看那山那树和会会那些个人,虽然说不出具体原因,但总有几分依恋。山的沉稳淡然自不必道,我们都是它的孩子,也不会有那么多是非,有那么多幻想,自是安静的生活罢了,像是栓在磨道上不停转圈的驴……
每每看着这老树也常常感慨,她从来没有被人浇灌,从来没有被人修剪,任凭风吹日晒,仍那么顽强,即使长得难看也是靠自己艰难地深扎根须吸取养分长大的,到现在仍能安然地活着已算是奇迹了。我们这些外出讨生活的人们,哪个不是和这老树有着同样的宿命呢?谁会依靠别人的滴水之恩来躲避风霜呢?碰壁是正常的,失败也是正常的,没见谁会灰心,谁会逃避,其实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咬一咬牙,忍一忍,时间总是告诉自己,天是不会塌下来的,每天的太阳依旧温暖,每天的月亮依旧温馨。
疯长就疯长吧,没人修剪又如何,长出来一点就多感受一点阳光;不好看就不好看吧,管它如何,与旁人何干?只要自己默默地生长就可以了。
这几天又想回去看看那山、那树、那人,想了想便谁也没喊,只是自己一个人去转悠了一趟,山,还是那山,树,还是那树,崖壁边的沟缝还是那条缝,只是老树的枝枝杈杈好象变得比儿时更光滑了,而那些人又苍老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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